試聽：王榆鈞與時間樂隊《頹圮花園》 @ Freshmusic 音樂雜誌

20141227 wang yujun and timer

王榆鈞與時間樂隊《頹圮花園》

發行公司：風潮音樂
製作公司：二拍子音樂工作室
製作人：王榆鈞

By：1319

一片心靈的淨土，用喜怒哀樂灌溉；任由時間覆蓋塵埃、籐蔓青苔恣意生長，歷經歲月，形成了一座頹圮花園。《頹圮花園》，是帶領聽者進入王榆鈞生活世界的一遊園驚夢。

第一次認識王榆鈞的音樂，是在博客來與 re:public 共同統籌的《17》合輯裡。〈許多時間，像煙〉雖排在曲目的最後，但它卻輕易的突圍，成為眾獨立音樂人作品中最獨特的一首：歌曲的開場猶如星火燎原般蔓延張狂，發展成戾氣瀰漫的噪音及他搖滾演奏。原火平息後，引入王榆鈞朗誦顧城的詩，而電音搖滾配樂亦隨著詩句的意念起伏、變化。全曲長達近10分鐘，但十分精彩，毫無冷場。（注1）

用畫面思考音樂、以音樂構造畫面，這點與雷光夏頗像。雷光夏曾發行兩張“Sound Film”系列的專輯，而用 Sound Film 形容《頹圮花園》，也名副其實。退色的記憶，讀過的詩篇，零碎的情緒，生活的感悟……這些都在王榆鈞的巧手下，化成了一篇篇樂章，一首首人生紀錄片。

人生紀錄片。關於時間、關於親情、關於音樂、關於文學，專輯裡的歌曲各形成花園中的一隅。最具代表性的，或許是〈小島〉、〈檸檬樹的成長〉、〈告別〉、〈暴風中心，安靜〉、〈有一天〉這五首歌的結合，有如一篇長篇音樂電影。病危，引人感念親人的養育之恩；失去，引人感到悲傷與無助；時間，漸漸沖淡激烈的情緒而得以釋懷。故事、情境、感受、情緒，展露無遺。失去、感恩、無助、釋然，亦是《頹圮花園》的容貌。

古典樂器掛帥的編曲，讓人想起李欣芸。與《17》的〈許多時間，像煙〉不同，時間樂隊以四件式的 jazz band 為編曲的基底，再以提琴、手風琴與 trumpet 的獨奏，刻畫加強音樂情境。王榆鈞時而輕輕吟唱，時而朗讀詩篇，與樂隊的演奏水乳交融。曲風在古典樂的基底下，採集了鄉村、爵士、南美洲樂、電音等多方面的 music influence，整張專輯聽起來頗為豐富。

看似平靜悠閒的樂器搭配，但《頹圮花園》絕非零負擔的聆聽。《頹廢花園》是抑鬱的，有如靜水深流，流過心田中每一個縫隙；它的 sound 是暗沉的，有如被灰塵隱蔽的光線，幽幽照著這片陰暗卻迷人花園，一直到〈頹圮花園〉破水而出，而在〈在一顆星星底下〉終於得到平靜。樂手的心境亦佛置身於王榆鈞幽暗的花園中，共同呼吸、共同感受，譜奏出自溺、抑鬱、沉靜的氛圍。尤其在廢置工廠採取同步　 live錄音的〈颓圮花园〉，這份默契與感染力感覺更為強烈。

結合音樂與文學於一體，這點也頗像李泰祥。李泰祥在其創作豐沛時期，為許多詩作譜上古典與流行兼具的旋律，再由齊豫、許景淳等女弟子演唱。數十年後，此光景已不再；雖然偶爾會出現幾首結合當代詩詞與音樂的曲目，但這些僅僅是單獨的過渡曲目或點綴品。《頹圮花園》是當今少數以長篇幅結合文學與音樂的作品，它為夏宇、鴻鴻、吳俞宣、顧城等當代詩人的詩作賦予音樂上的面貌。甚至，這些詩作經過反芻與感受後，已經完全融入王榆鈞音樂裡，與其他王榆鈞自己作詞的作品形成一種理所當然的共存、形成她自己人生與感觸的一部分。

和李泰祥的作品一樣，因為詩作段落的不工整，《頹圮花園》不少歌曲捨棄了主歌副歌的結構，甚至有些走入藝術歌曲的範疇。但搭配靜水深流般的旋律與饒富意境的配樂，不會讓人覺得晦澀，雖然聆聽專注力與投入仍是要的。

當然王榆鈞絕非雷光夏、李欣芸與李泰祥的總合。起碼，你絕對不會誤以為《頹圮花園》是上述三者的作品。因為故事與雷光夏是不同的、因為 sound 與李欣芸是不同的、因為編製與李泰祥是不同的。因為不同的田原、不同的土質，會生長出不同的草木、不同的果實。因為，這是屬於王榆鈞人生與內心的花園。

無疑的是，與上述三者的作品一樣，《頹圮花園》是經過王榆鈞與時間樂隊不斷反芻磨合、細心雕刻製作而成的重量級作品，在當今的中文流行或獨立音樂裡，是少有人能匹敵的。當然，沉甸甸19首歌曲的專輯，沒什麼流行潛質的音樂作品，多少讓人（至少讓筆者）覺得有點難親近。

但，這些是許多音樂人與音樂人的人生與心血集結而成的作品，怎麼能容人隨便聽聽就罷？甚至，筆者都覺得這張專輯難以用文字完整且理性的描述。但只要聽者肯親近、肯專注的面對她的音樂、凝視她花園裡的一草一物，聽者便會發覺它們的引人入勝，輕易的投入音樂的情境裡；就像內頁裡一幕幕的抽像近物照般，難以解釋，卻非常迷人。

許多著名人文古跡，在經過數百、甚至數千年的風化與腐蝕後，仍能保持雄偉的模樣，是因為前人極為用心的構思設計，以及加倍細緻的建築製造。《頹圮花園》亦是如此，多年後這座花園還是如此引人入勝，多年後這張專輯仍會是經典。